首先要说:
@四畳半宇宙旅行半分花 末班车生日快乐!!!!
祝可以喝很多很多好喝的饮料,并且身体倍儿棒儿!
万事顺心,想吃的粮随时能吃到!
最重要是接稿顺利!主催一次过,接的稿子都是自己的本命!
爱你<3<3<3<3
然后这篇生贺是腱鞘炎患者一晚上赶出来的……希望别嫌弃(呕血)
注意:架空职场。
离职危机
手中攥着一根牙刷,眼圈浮肿地站在镜子前,日向还是一如既往地苦闷异常。他的快乐自很早之前就消磨殆尽了,而现在留给他的只有无休止的折磨。这折磨烦扰得他心神不宁日渐消瘦,以至于每早对着镜子心不在焉地刷牙时,他都会隐隐感觉自己的发际线以不可抑制的势头向后退去——向他手下的平均水平靠拢。
每每想到此刻,日向便会啪地吐出泡沫,慌慌张张地趴在镜面前反复确认自己的发际线。那一滩白白的泡沫,在洗手池中化作张牙舞爪的形状,死皮赖脸地贴在瓷壁上,无论如何不肯顺从日向的心意乖乖就范流进下水道——就像是某个人、某个让日向心神不宁的罪魁祸首。
日向恶狠狠地拿下水龙头,加大水量对着那摊白沫冲了好几分钟。哗啦啦的水流敲在光洁的瓷壁上,这份单调又刺耳的声响隔了很久才迟迟地将日向自愣神中解救出来。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手中的水龙头,又呆呆地看向空荡瓷壁上白沫原本应该存在的位置,最后他终于有了一种意识。
这种意识就是,他快迟到了。
“……”日向还来不及不爽,理智已经先行控制了他。他拔出口中的牙刷,将花洒歪歪斜斜地放回原位。
随他牙刷一同拔出的,还有一句咕哝。
“……都怪狛枝那家伙。”
这句话很快被急促的漱口声淹没了。
今天又是非常晴朗的一天。这种美好的天气,异常适合于学习、工作,以及让苦恼缩减生命。
明媚的阳光的终点是地下停车场的入口。日向忧心忡忡地停下车,老大不情愿地向办公室慢吞吞地走去。路上有几个他貌似认识又仿佛没见过的家伙和他打了招呼,他都点点头回应了。就这样拖着脚步来到办公室,日向沉沉地叹了口气,几乎是瘫坐在椅子上。
上午九点整。百叶窗透过几丝光线,落进了日向所处的小小空间中。空气中昨天某人留下的签名般辨识度的味道、香草和烟草交缠的残余香气,令日向再次痛苦地意识到了自己即将面对的究竟是什么。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吞咽口水。
咚、咚、咚、咚。
安宁还没持续够一秒钟,门外那规律的扣门声就催命般地响起了。日向再次叹了口气。他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感到心力交瘁。
然后他抓起电话筒,垂死挣扎。
“没错,是的,我知道。这个我会尽快解决的,你也要给我时间啊……啊,麻烦等下,”日向用空闲的左手捂住听筒,表现得像真有这么一回事。“请进?”
办公室的门发出细不可闻的咯吱声,外面顶着一头蓬乱白发的人欠身拉开门。挽至手肘的宽松白衬衫,膝盖内侧稍微磨白了的牛仔裤,它们的主人正是日夜折磨日向的人儿。如果除去他萦绕周身辨识度过高的香气以及不符合业界标准的发际线高度,眼前这个人还是很符合一般人对于IT工作者的认知。
“这个我心里有数啦……您就放心好了。”日向皱着眉头对电话听筒说,他假装不经意地向面前的人耸耸肩,做出一副很忙的无奈模样。
面前的人歪了一下头。对方泛灰的绿眼睛咕噜地转了半圈,视线的终点黏在日向手中的话筒上。过了不消半分钟,对面的人就将自己的视线收回,很自便地抽出椅子,坐下了。
“日向课长,有什么能让我帮忙的嘛?”对方的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笑意。这个不识趣的家伙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在日向毫无意义重复话语的间隙间插进下一句话。“能帮您排忧解难是我的荣幸。况且,您的问题快些解决,”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话在这里顿了顿。“也方便我早点离职?”
日向恨死了这种时刻。他辛辛苦苦说得口干舌燥,而眼前这家伙就是不肯花丁点心思体谅自己。不过日向是很大度的人,他可以理解对方一如既往的不识趣行为:毕竟这家伙要是情商能达到正常人二分之一的水平,也不至于这把资历还在一个技术岗位上浪费人生。再者说,如果这家伙当初通点人情世故,这个课长的职务早就他的囊中之物,根本轮不到完全不熟悉这部门的新人日向做课长。
“我就直说了吧。”日向抬起手,苦恼地想抓头发。他中途想起逐渐后退的发迹线,只好悻悻作罢。“狛枝,你现在不能离职。你想离职,就把我们部门的哪个人——随便谁都行——培养出来,接替你的工作。只要有人能做你的活,你爱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走,爱横着出门还是竖着出门都随便你,你离职之后不论是环游世界还是毁灭世界我都衷心祝福,而一切的前提条件是——”
“日向课长,”狛枝一脸惊奇地指着日向手中的听筒。“电话不要紧了吗?”
……所以日向说,狛枝这人的情商大概不及正常人的二分之一。
或者说,他是不愿意对日向,还有许许多多其他的同事,花费心思调用自己搁置的情商。大概对于狛枝来说,日向和他许许多多的同事没有区别,甚至和这地球上千千万万的人口也没有区别。之于相反的方向,也正是如此,日向不知道狛枝这般特立独行究竟是为何,他也不想知道狛枝小半年换二十好几个工作是要探求人生意义还是追求人类极限——后一点可能狛枝已经做到了。
“……”日向阴着脸,把话筒扣了回去。
“老板,你的脸色好难看啊?”
大败涂地的日向扶着自己的头走出办公室,他需要呼吸新鲜空气以抑制冲动。正当怒火中烧于新仇的他无意间回想起旧恨——身为下属的狛枝,居然比身为上司的自己赚得还多——时,左右田笑嘻嘻地迎了上来。
“我说啊老板,狛枝那家伙又要离职啦?”左右田发出啧啧地声响,“你就放他走嘛。这个工作他也做了快两年,该到极限了。老板你不要太勉强,毕竟不是人人都像江之岛课长——”
日向想起那个恶魔女人,他的胃更难受了。
“啊啊啊,对不起啊老板,”眼见形势不对的左右田立马转移话题。“话说回来啊,留住狛枝那家伙不也挺简单的嘛?男人啊,都要为情所困,找个女人,”左右田的视线溜到了走廊办公区另一头——如果日向没记错的话,那边是雾切课长的区域。除此之外,日向还隐约记得某位大董事的漂亮女儿正在雾切手下实习。“很好找啦,联个谊什么的……索尼娅小姐……对了!联谊吧!联谊!!!”
左右田猛地握住日向的手。正沉浸在“狛枝?为情所困?怎么可能?”思绪中的后者,被左右田这一握吓得大叫出声:“唔啊?什么?联谊?!!!”
断续的键盘敲击的背景声,这次彻底停了。
日向马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然而一切已经太迟。周围办公区的好几个人好奇地伸长脖子看向他,让日向欣慰——或者说他本该意料到——的是,自他的方向可以看见狛枝就是那名唯一不受影响的人。后者带着类似于笑容的表情端着一杯雾气袅袅的热咖啡,一边啜饮一边用另一只手在键盘上飞快地敲着什么,完全把这阵骚乱自耳中过滤掉了。
然而日向管不了狛枝为什么如此淡定,又或者大早晨的他在敲什么东西,因为有更要命的东西正攫取了他全部的注意力。办公区的另一半,一袭利落西装的女性站起身,她凌厉的紫罗兰色眼睛冷淡地看向日向。
是雾切。
他身后的左右田看见雾切后,便老老实实地缩回头去工作了。
“雾、雾切课长?”虽然两人级别上按理说是平等的,可面对审核部门的雾切,日向始终感觉压力很大——也许是因为雾切的性子一向冷淡严厉。日向咽了一口口水,自我安慰道自己现在也是个课长,便强作镇定地向雾切走去。“不好意思,刚刚失态了——”
“日向君?”继雾切之后,办公区小小的隔断间又冒出了另一颗头。不过这次的人却让日向松了口气。
“七海桑?”日向带着一点开心地说。
现在站在雾切身边,差不多比雾切矮大半头的粉发女人,便是日向之前的上司,七海千秋。日向能爬上现在的位置,还要多亏七海的帮助。
雾切依旧保持着自己冷淡的眼神,把视线从七海转到日向。她的目光于日向唇边的笑容做了不短的停留,随后她若无其事地将视线收回。
“刚才那声是日向君喊的吗?因为和平时的声音有点出入,所以刚刚没认出来……”七海一副重新认识日向的样子打量他.“日向君的话,也可以非常有气势啊……对了,刚刚日向君说想要联谊?好凑巧,那么这样是可以的吧,雾切桑?”
“下属没问题的话,我就没问题。”雾切回答。
“诶?什么?怎么回事……我并没有说——”
“呐,苗木君,”被勾起兴趣的七海,并没有将日向微弱的疑问听进耳中。她兴致勃勃地趴在右边的隔断上,低头问道,“苗木君没有意见吧?”
苗木又是谁?日向不禁觉得晕眩。然而晕眩之余,他似乎觉得这个名字自己有见过。
键盘的敲击声停了。一阵窸窣声后,一撮棕色的头发自下而上地露了出来。
日向不禁好奇地朝下看去。然而因为隔断的关系,日向并没有目睹这位“苗木”的真容。
“诶?我是没问题啦……不过不应该问我吧?这种事情应该问问女孩子,毕竟日向课长那边是男孩子多一点?”与其说是男人的声音,更不如说是少年的声音响起——虽然日向心里很清楚,在这个地方肯定是没有少年的存在。这个声音落下片刻后,键盘的敲击声便试探性地继续。
“苗木君是雾切桑这边唯一的男生,当然要征求苗木君的意见啊。——苗木君好像很忙的样子?雾切桑和苗木君这边,从早晨开始就这样忙呀?”七海感叹道,她的视线又被苗木手边的什么东西吸引,“而且苗木君,你居然在看这种书?我原本以为只有日向君的部门会看这种东西呢?”
“这个……是兴趣啦。”操着于工作背景格格不入的少年音,苗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而且有好心人肯教我……还要多谢谢他。”
日向朝前走了两步,低头看去。老老实实打着领带的棕发人手边,是一本标题让日向回忆起早晨痛苦的书——这本书所教授的内容,和狛枝目前从事的工作,大致是相同的。
“这个也可以是兴趣吗?好厉害啊。”七海发自真心地感叹道,“要是我的话业余时间就打打游戏……啊,不好意思日向君,我把你给忘记了。”
这个时候处在忙碌中的苗木终于抬起头,而日向终于得以看清他的样子。这个苗木长了一双干干净净的绿眼睛,和他那把声音十分相符。不过日向的重点不在这儿,因为他忽然回忆起自己似乎见过眼前的人。如果回忆得再深入一点,他应该能回想起当初校招时,是自己面试的这个人。那是他升职课长以来为数不多的快乐回忆之一,因为那之后不久,狛枝便开始每日持续折磨他的神经。
“那么联谊的事情就这么定了,雾切桑?日向君?”七海示意性地向双方询问。雾切没再说话,不过日向却完全糊涂了。
“什么——?怎么就突然定下的?!”
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后,七海终于抽出时间来替日向解释:原本七海的部门要同雾切的部门聚餐(今晚),不过七海的部门突然接到一个紧急的任务,部门的大家今天大部分都要加班,所以就没时间去聚餐了。鉴于餐厅已经订好,七海便刚刚和雾切商量找另外一个部门代替她们。
这个时候,被狛枝折磨到神经衰弱的日向,便适时地被左右田吓到,喊出了那句“联谊?!!”——歪打正着。
……恐怕对这个事情,最开心的要属左右田。
思及此, 日向决定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告诉左右田要他今晚上夜班。通知大家今晚联谊是其次的。
“那么日向君再见咯?”将问题完美解决的七海拿起公文袋,心情还算不错地向日向道别。日向有气无力地挥挥手。
“话说回来,”同样准备回到办公室的雾切突然转了个头,她淡漠的紫眼睛扫过苗木所在的位置,又警告似的瞥向日向。“聚餐就聚餐,你不要想着抢人之类的事情。”
……他能抢什么人啊?日向无奈地目送着雾切走进办公室。他尴尬地轻咳一声,准备转身离开,视线却无意间对上刚刚回头张望的苗木。
雾切的话好像给脑子目前不大灵光的日向提了个醒,这正好和她所期望的效果截然相反。苗木无辜地坐在有着软软靠枕的舒适座位上,他的桌子上摆了几盆长势良好的绿萝,还有几个贴着标签的瓶瓶罐罐,角落里整整齐齐地叠着一条看起来手感厚实的毛毯。绿萝把苗木的眼睛衬得更绿,而日向灵感突发地开口了。
“那个,我说,你叫苗木是吧?”日向将一只手撑在隔断上,俯视着座位上显得很小一只的苗木。“你还记得,当初是我面试的你吗?”
语毕,日向露出牙齿,绽出爽朗的笑容。狛枝不折磨他的时候,他还是挺有亲和力的。
苗木敲击键盘的手停了,在日向的方向可以看见他荧幕中央是一个聊天窗口。前者抬起头,恍然大悟。
“啊!我说怎么这样眼熟呢!日向课长,真是巧合啊。”
“哈哈哈哈哈,原来你也忘了啊。”日向不禁放松下来。“话说回来,其实那次面试我印象挺深的呢。那时候我刚上任没多久,然后你还是——”
“和您不同部门的。”苗木苦笑着说,非常习惯于自己的倒霉设定。“被人事部门搞错了。您面试我的时候,还确认了好几次我要面试哪个部门。”
“因为你的资料上写的也是雾切课长这边嘛。这样也能被人事搞错,你还真是倒霉啊。”
“不过还是被日向课长录用了呢,这还要好好感谢日向课长。”苗木露出真挚地笑容说。日向似乎也被这笑容感染了,他觉得心底的苦闷消了不少。
“那个,苗木你对这个很感兴趣吗?”终于进入正题的日向拿起苗木手边厚厚的一本书,被狛枝搞昏头脑的他已经没心思把雾切的警告当回事了。“你懂多少?给你时间的话,你能不能学到我期望的程度?”
日向现在的心情简直像要飞起。他轻飘飘地回到自己的部门,先通知左右田今天换他上夜班,然后才告诉大家今晚要和雾切的部门联谊。
左右田的哀嚎没有打断他的好心情,甚至狛枝空荡荡的桌子也没有——狛枝的桌子一向除了马克杯和笔记本之外什么都没有,似乎是为卷铺盖卷辞职时刻做好准备。日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在座位上嘴角止不住地上扬。透过玻璃,看见狛枝拿着另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回到座位上时,他是用尽全力才压抑下冲动,不至于让自己立马跳到狛枝面前告诉对方已经被开。
要忍耐。在苗木准备好之前,要忍耐。
时光就在良好的的气氛中流逝到下午。日向在发出几封邮件后来到茶水间泡茶,刚好碰见不知道究竟是续第多少杯咖啡的狛枝。对方坐在阳光灿烂地窗子前,挽着衣袖不紧不慢地研磨咖啡豆,同时眺望远方——他究竟看些什么日向并不清楚,反正估计是一些很虚无缥缈的存在。狛枝在做这份工作前换过很多工作,他家里似乎不缺钱,这样换来换去的据他所称是寻找人生的目标。原本江之岛在这儿时,狛枝的人生目标似乎有定下,因为他将近两年没辞职,不过最近他的人生目标又不确定了。
……严格来说,整件事似乎和江之岛的离职关系不大。当初江之岛辞职之后,狛枝是隔了很久才想起辞职这事儿的,起码是在日向就任几个月后。
那段时间,如果日向再好好想想,他应该能想起——
茶水间的门咯吱地开了一个小缝。一个毛茸茸的棕色小脑袋探了进来,它的主人还打了小小的呵欠。
“苗木!”看到自己苦难的救星,日向热情异常地迎了上去。他注意到对方手中拿着的空杯。“要喝茶吗?我这刚好有点别人送的茶,要不要来些?”
“啊,日向课长,太感谢了!”苗木揉揉眼睛说。他很感激地看向日向,在他视线无意间扫过角落的狛枝时,他似乎精神了不少,“不过喝茶会睡不着觉……我喝杯热可可就好了!”
“失眠嘛……是不是平时看书看得太多啦?苗木你平时要注意休息啊。”日向关心地说。他正注视着苗木倒热水,所以没发现角落里狛枝听到“苗木”时若有所思的表情。
如果日向再细心一点,他还能发现自从苗木进门以后,狛枝所注视的对象已经从远方的虚无缥缈,具体成茶水间的某个人了。
时间很快推移至下班。在左右田的哭喊声中,大家很快收拾好了东西,准备朝目的地出发了。令日向惊奇的是,一向对集体活动兴致缺缺的狛枝,居然也收拾好了东西,一副准备跟着去的样子。
“狛枝,”日向实在没忍住问,“你不回家?”
“老板,我早就和你说了,男人的那点小心思嘛。”还没等狛枝回答,左右田便像粘不沾似的扑了过来。“这可是和雾切课长那边的联谊啊!所以老板,机会只有这么一次,你看我——”
“安心上班。”日向可以说是铁石心肠了。
“呜哇哇哇!!!我也要辞职!辞职!!!”
日向花了一些时间找停车场。等他到达餐厅时,长长的一条桌子已经坐了不少人了。
“你们好早啊。”日向边说边向桌子走去。空位只剩两个了,并且这两个空位集中在狛枝与雾切之间(实际上它们连起来了)。日向实在不想坐在雾切的身边,可他更不想坐在狛枝的身边。然而作为课长,日向对这条无形的部门分界线有很清楚的认知,就算再不情愿,他也只得选狛枝身边的座位。
雾切还是没什么表情,不过透过对方表情微小的变化,日向可以得出对方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的结论。至于一直笑得没什么所谓的狛枝,这次的笑容似乎有点所谓。
日向目前懒得管这些事情。
最后姗姗来迟的人是苗木。他很是不好意思地连声道歉,还咕哝了一长串日向没太听清的理由,便顺理成章地坐在了雾切身边的座位。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苗木刚刚坐下的一瞬间,日向突然有一种自己很碍事的感觉。他摇摇头,很快将这种想法驱散了。
“我说苗木,”日向抓紧机会,赶快增进自己和未来下属的感情。“你刚刚是怎么来的?”
“我是坐地铁来的啦。因为雾切课长的车满了……”
联谊进行的情况和日向预想得差不多:他这边的“程序员”们都是害羞又不善言辞的家伙(除去狛枝),女性那边努力找了几个话题未果后,桌子中间就竖起了无形的屏障,两边各聊各的了。一般情况,酒精能很好地化解这种尴尬,可惜这次作梗的不是女性们的反对,而是他男人们的不争气。
注视着朝日奈笑嘻嘻地叫着“响子酱”给雾切又倒了一杯酒,日向只有对着自己下属面前的软饮叹气。自己不争气又能怪谁呢?反正不怪日向。
而且他这次所谓“联谊”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要想法设法把苗木挖走。
聚餐进行到一半,雾切那边正喝得尽兴,而日向这边饭也差不多吃饱了。几个人实在百无聊赖地聊起工作,还有几个人则拉住同样滴酒不沾的苗木东问西问。这个时候日向已经差不多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所以他也就任由那些人去了。
“苗木……苗木诚是吧?”有一个人回忆道,“诶呀,你之前检查过我的是吧?你的那些东西不好做啊。要不要每次都检查得那么严格啊?”
“工、工作嘛。”苗木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没有办法的事。”
“你应该多学学朝日奈桑,得过且过啦……真的,谁又不是诚心犯错。”
“对啊对啊,如果轻松点的话,我们也不至于每次都把你踢给狛枝——”
“唔,闭嘴!”
日向绝望极了。真是活该身边这些家伙和对面插不上话。
“苗木君的检查很细致,我觉得没什么不好的。”一直在角落里不做声的狛枝轻轻地说。他很小的音量被朝日奈的欢呼声淹没,只有离他很近的日向听到了只字片语。
“狛枝……?”苗木并没有介意话语中对自己冒犯的成分,他急匆匆地重复最后一个名字,似乎发现了很不得了的事情。“是……狛枝凪斗,前辈吗?”
“什么啊?”另外一个人插话进来,“你们两个还不认识啊?我看狛枝那家伙和你聊过很多次啊。”
“啊?!真的吗!狛枝那家伙平时都不怎么主动和人打交道的。”
苗木在众人的你一言我一语中更摸不着头脑了。日向很可怜地看向苗木,他不知为何想起自己今早的境遇,不禁得更加同情后者了。
“我说,苗木,”日向好心地向旁边让了让——因为日向的阻隔,在苗木的方向不特意去看是看不见狛枝的。“你该不会还没见过狛枝吧?下午在茶水间——”
日向慢吞吞地向后挪了挪椅子。苗木疑惑好奇又不失礼貌地等待着。他等待着,直到于椅子的咯吱声响中,看见了藏在日向身后的似笑非笑那个人的半边脸。
苗木的眼睛缓缓瞪大,他的嘴巴张合了几下,却没有倒出什么话来。在这种诡异气氛达到最顶点,以至于日向不得不想点办法化解尴尬时,狛枝却突然开口了,他笑得柔柔的。
“苗木君,‘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苗木还是睁着自己圆圆的绿眼睛,看起来难以置信极了。他憋着一口气努力思索了一会儿,似乎终于对现实状况有了一定把握。
“狛枝……前辈?”苗木的声音并不是很连贯。“原来你……就是狛枝前辈啊……”
看这种状态,估计他们是在茶水间遇见无数次了。然而他们就保持着这种点头之交的状态,在许许多多个下午,没什么人的茶水间中,事件中心的一方坐在窗子前一边思索人生一边磨咖啡豆,另一方走了进去,冲了可可,没说一句话地离开了?
……真是很有意思的人际交往。
不过这之于日向也没什么关系。对于他来讲,只不过是一个(即将的)前任下属和一个(即将的)未来下属,他们有没有交集,对于日向来说又有什么所谓?
对于日向来说,当务之急是把雾切摆平。
已经对苗木很有把握的日向,将自己的目标转换成雾切。日向知道让雾切放人是很难的,但是为了令自己摆脱痛苦的黑洞——狛枝,一切短暂的艰辛都是值得的。
“唔,一直以来要多感谢狛枝前辈的指导……”
“哪有,”如果日向还有一点点空闲的神经,他完全可以注意到狛枝的声音柔得不像话。就像是一直不食人间烟火的石像突然获得生命,狛枝以日向不能理解、接近于人类的、饱含情感的声音说,“我还要多谢谢苗木君,在我迷茫的时候让我找到了方向呢。”
当然,日向目前是没有心情注意到这些了。因为酒精作用比平时更活跃的朝日奈,误把日向插话的企图当做了对酒精的渴望,她不由分说地将一整瓶酒塞给了日向。
“唔……”日向为难地抓起酒瓶,虽不像下属那般无能,可他对酒精其实并不擅长。他求助地看向雾切。
雾切的眼神回答他,想说话,先喝酒。
……为了他的发际线,他拼了。
接下来的回忆断了片。日向不知道是谁给自己塞了酒,自己喝下的又是不是酒,他只知道呕吐物塞在喉咙的感觉很难受。最后是谁送他回家的他也不知道,不过他隐约在车上听到了苗木特有的少年音。
……奇怪了,苗木不是没车吗。
日向昏昏沉沉地想,很快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日向醒来时,天已经大亮,所以他已经没有时间去忧愁自己的发际线。急匆匆地换了身衣服,日向打车来到公司,冲上电梯。
“早。”同他一同坐上电梯的是精神同样不佳的苗木。
“早。”日向的回答很是萎靡。他的头因为宿醉而痛得不得了,而且电梯狭小的空间中某种熟悉的味道勾起了他苦闷的思绪。
尽管只有一丝丝,可那烟草混合香草的甜苦味实在过太明显。托狛枝的福,日向对这款香水的味道是非常敏感的。
“……苗木你……也用香水吗?”日向意识不清地问。他没太反应过自己问了什么,可对方听到他的话之后却像突然脸红得像虾子一般。
“啊,苗木你怎么——到了啊。”
日向的话刚问一半,电梯就叮咚地到了他们办公区所在的楼层。日向按住按钮,示意苗木先走——到这个时候他已经完全忘记自己刚刚问过的话了。
苗木很感激地走出了电梯。
送走苗木后,日向的神志终于清醒了一些,他也马上意识到了即将面对自己的究竟是什么。不过已经有了苗木这颗定心丸,日向不觉得再面对狛枝有什么可怕的。
他定了定心神,朝自己办公室走去。
事实却是,狛枝并没有在他办公室门口例行公事般地等着递辞呈。更不可思议的是,日向在自己办公室里等了一上午,连狛枝的一根白头发都没看见。
这可以算是千古奇闻了——也不是说日向特别期待狛枝离职,就是习惯某种事情之后突然中止,真的让人很不习惯。
这样想着的日向安慰了自己,并给自己找了个很好的借口去找狛枝。日向 的到达之后,不出意外地发现那张桌子依旧空空荡荡——等等,并没有空空荡荡,现在除了笔记本、目前被狛枝拿走的马克杯,还有一盆生机勃勃的绿萝。这盆绿萝向窗子方向伸出自己嫩芽,在阳光中显得绿得通透。
日向望着这盆绿萝,不禁陷入沉思。
“日向课长,您是有什么事儿吗?”
过了不知多久,久到狛枝已经抱着一杯咖啡回来了——后者脸上还带着有人气儿的笑容,不是平时那种阴阳怪气的,完全不是。
“我……我没事……?”日向不确定地说。他注视着狛枝放下咖啡杯,又看着对方熟练地解开锁屏。荧幕上唯一的对话框映入日向的眼帘,左上角闪烁的名字格外显眼。
Naegi Makoto。
“所以日向课长是觉得不习惯了吗?”狛枝不经意地问,他的话拉回了日向发散的思绪,“因为我今天没去递辞呈?”
日向白了狛枝一眼。不管笑容变得怎么样,这个人还是一样不招自己喜欢。
“哈哈哈哈,别那么凶嘛。”狛枝笑着转了身。日向现在才发现,狛枝身上的衬衫皱皱巴巴的,和平时熨烫得很服帖的整齐截然相反。不过因为狛枝衬衫的样子长得差不多,日向并没有发现狛枝还穿着昨天的衣服。
“我啊,找到了一些……目标,暂时这么说吧,所以一段时间内应该不会辞职了。虽然不能保证以后也不会辞职,不过应该还是可以给日向课长留点时间找人的。”狛枝淡淡地解释道,他看着日向的表情,又好心地补充道。
“要奉劝你换个备用人选?因为啊,你心中目前的候选人、我的继任者,”狛枝翘起嘴角,在这里停顿。他笑着在键盘上敲下一段话,按下回车,最终转过头朝日向抛出无辜又带点温柔的神情。
“很可能要被我一同拐走喔?”
“诶……诶?!”
FIN